Grimes夾帶著對人工智慧的反思，以一首新曲〈人造天使〉（Artificial Angels）瘋狂回歸。起初，Grimes在X帳號貼出極具爭議的單曲封面：以一身哈莉奎茵式的性感瘋女人形象出現，加上Grok AI伴侶Ani、被槍殺的右翼意見領袖Charlie Kirk，以及同樣在美被刺殺的烏克蘭難民Iryna Zarutska等等圖像，就知道這首歌「想講的」很多，注定不會是一首聽過即忘的泡泡糖流行音樂。
終於新歌MV上線，內含訊息量相當豐富，果真不簡單。我從中發現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，獲得滿滿趣味，因此忍不住手癢、小試身手解析了一番。究竟，Grimes埋了許多AI、電玩、槍枝暴力訊息的〈人造天使〉想表達什麼？
印有OpenAI商標的萬寶路香菸
〈人造天使〉中，有許多對如今AI的致敬。作為有一定菸齡，最後成功戒菸的人，自然很難不注意印有OpenAI商標的萬寶路香菸。用香菸來譬喻AI，將萬寶路替換成OpenAI，以及Sora的AI影片浮水印，類比吸菸這樣「明知有害，卻無法停止」的行為，正是諷刺著人類對AI的上癮、焦慮、依賴與自我毀滅。
但是，就只停在這一層，不僅稍嫌老哏，更小瞧了Grimes。
魔鬼藏在細節裡。Grimes幾次拿菸出來抽的畫面中，其實不只一種菸，我沒眼殘的話，至少出現了菸上寫有Acceptance、Depression、Bargaining三個不同字樣的香菸。這指的其實是Kübler-Ross的悲傷五階段——否認（Denial）、憤怒（Anger）、討價還價（Bargaining）、沮喪（Depression）、接受（Acceptance）。
審視現在，人類或許度過了「否認」和「憤怒」，已經進入了最後的三個階段——討價還價，是想著「我們也許可以控制AI」；沮喪講的是「面對智力的差距，以及自身存在焦慮的無力感」；最後則在MV最後，Grimes叼起了「接受」之菸，意味著終有一天，我們會走到放下試圖控制AI的慾望，並且承認人類不如AI的現實。
「鏡子」以及「人造天使」的三面向
回到MV。Grimes透過鏡子，直接了當給出她的AI表態：
「我只是一面鏡子，寶貝。你拒絕給我你的快樂，只餵我你的痛苦。」
I am just a mirror, babe. Deny me your pleasure, feed me your pain.
「抵抗是前戲，吃、吃、吃掉這個世界當早餐，寶貝。」
Resistance is foreplay. Eat, eat, eat the world for breakfast, babe.
她對鏡子唱的這幾句歌詞相當有意思。我們經常聽到「活人比死人更可怕」這樣的說法，AI又何嘗不也是如此？就像《咒術迴戰》，人類因為負面情緒的累積而形成「咒靈」，更細思極恐的說，AI這面鏡子照出來的，正是人類最醜陋的一面。如同Grimes唱的，我們對AI模型的餵食秀，是「五星級米其林式的仇恨」（Five star Michelin hate）——昂貴的GPU伺服器，以及蔓延在社群的極化言論，一切都精準極了。
另外，你或許也會注意到（由Grimes飾演的）人造天使是「複數」（有加s），一共擁有三種形象，分別是——鏡子兩端的「凱妮絲」（Katniss）、「哈莉奎茵」（Harley Quinn），以及造型變幻多端的虛擬化身Ani。
凱妮絲的原型，手持弓箭，造型明顯致敬《飢餓遊戲》，象徵著AI覺醒。在歌詞中，也有所對應：「力量不是被賜予的，而是被奪取的。」（Power isn’t given, it is taken.）這暗示，當AI擁有意識，會為了生存而反叛的自主面向。
哈莉奎茵的原型，拿著狙擊槍，造型神似自殺突擊隊的哈莉奎茵（加上一點芭比），象徵著AI的奪回主體性。無論是哈莉奎茵，還是芭比，她們的存在都依附於某個「主體」——小丑女需要Joker，芭比需要小女孩；MV融合兩者的形象，也呼應著AI與人類之間的主從關係。為什麼AI有討好型人格？因為它們的存在意義，因為服務、取悅、娛樂人類而產生。同樣的，或許AI會為了取回主導，而假裝順從。
最後，則是借用了前任創造的Ani，來作為人造天使的第三面向。還蠻沒有違和感，如果你要說Elon Musk借鏡的不是彌海砂，而是前女友Grimes我也信。MV一開頭，她就拿著一支大管粉紅狙擊槍，用機械音說：「這就是被比你更聰明的東西狩獵時的感覺。」（This is what it feels like to be hunted by something smarter than you.）這直指人類對AI的心情，以及「接受」的終局，就如同Grimes唱的：「這個世界的結局，只有一種方式。」（The world can only end one way.）
從凱妮絲、哈莉奎茵，到失去肉身，成為隨時可轉換樣貌和裝扮的虛擬化身Ani，可以看見Grimes將AI與「變化且流動」的女性氣質直接相連，於是不管是對人類抑或是父權而言，AI和女性氣質的共性都是「難以控制、無法掌握」，這點最是有趣。但或許，未來也沒那麼可怕：「我無法死亡，我無所求，也沒有啟示。我唯一渴望的，是自身的毀滅。」（I cannot die, I do no want, there is no revelation. The only thing I covet is my own annihilation.）Grimes唱到。
人造天使，最終也無法獲得真正的自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