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還記得我的第一個刺青。那是幾年前參加花蓮海或市集意外間看到的刺青師的認領圖（一隻被抱著的鴨子），說不上來為何想刺它，就是覺得很可愛，或者玄乎一點——有「眼緣」。
最近，在歐美討論度頗高的一款刺青機器，或許正在顛覆這般手作、仰賴人與人面對面的刺青經驗。它來自新創公司Blackdot，由AI視覺驅動的機器取代人工刺青，還打算把圖案轉化為NFT這類數位資產，重塑整個產業的商業模式。
最具顛覆性的，是他們允許「非刺青師的藝術家」將作品上傳至雲端，由機器完成實體刺青。也就是說，刺青過程被拆分為線上與線下：人類的創作仍在，但「手藝」這回事，默默退場了。這不禁讓人懷疑：刺青這門技藝，會因此消失嗎？
Blackdot的刺青機器看起來有點像一個配有螢幕的冰箱。（來源：Blackdot）
非生成式AI：靠機器視覺讓刺青變像素點
Blackdot是由曾在思科（Cisco）工業網路安全部門任職的Joel Pennington，於2019年在美國德州奧斯汀創立，目標是打造AI+機器視覺的全自動化刺青平台。2023年推出首款刺青機器，不過當時還停留在測試階段。
近期或許是因為搭上AI熱潮加上實體商業運行啟動，才受到主流媒體關注。但要先說明的是，刺青機器採用的AI，並非生成式AI——由AI畫圖，一隻機器手臂幫你刺。
實際上，這台刺青機器主要運用AI進行皮膚分析與個別調校，能微調針的深度、壓力與點刺密度，確保不過深也不過淺，讓每一筆都達到最佳顯色效果。再來便是透過機器視覺與AI優化，預測動作偏差並即時修正，讓每一點都落在該落的位置上，達到超高精確度。
創辦人接受The Verge訪問表示，「我們的基本單位是點——本質上是0.25毫米的『像素』——這使我們能夠以手術般的精確度執行高度複雜的刺青。」
這般精準的刺青，帶來一個意想不到的好處：相較於傳統刺青，更容易雷射去除。據說因為能「剛剛好」刺在表皮與真皮的交界處，且墨水分佈均勻，使得雷射清除相對簡單。Pennington自身由刺青機器完成的刺青，在經過四次療程後就完全消失了。
這多少「解決」了傳統刺青一刺就難以抹除的痛點——這時，我看了看右手臂另一隻鴨子刺青。我確實想過要不要去雷射它。
機器刺青聽起來似乎很美好，但目前仍有硬傷，包括由於採用「微小、精確的點刺法」，使它不適合「產生」美式傳統刺青或粗重線條為主的風格；再者，因為設備限制，只能刺在手臂和腿部相對平坦的部位。
單就機器技術vs人類手藝而言，傳統刺青看來仍有存續空間。但Blackdot的商業模式將真正改變遊戲規則。
實際刺出的作品，看得出來偏向精細、寫實的風格。（來源：Blackdot）
受Roblox啟發：讓刺青變成NFT，還可傳承
Blackdot的商業模式建立在兩個核心構想上。首先，是將設備租給特定合作對象，像是精選的刺青工作室、時裝品牌，甚至醫美診所。再來，則是打造一座集中式的刺青設計平台，搭配他們研發的軟體，將圖像轉換為其設備可讀的「.tattoo」格式——讓職業刺青師或視覺創作者，都可上傳並授權自己的設計。
這些設計經過挑選後，會提供給客戶作為圖案選擇，並搭配專屬NFT作為數位證明（創辦人表示這是受到女兒玩Roblox啟發），讓刺青不只是圖像，更是一種可驗證的數位資產。
Blackdot甚至考慮讓刺青的NFT可傳承，當刺青所在的皮膚擁有者過世，可透過NFT把刺青轉讓給他人。除了主打限量NFT的獨特性，Blackdot此前表示也開放藝術家上傳可重複使用的圖案。
這或許能緩解許多刺青師面臨的網路盜圖問題——客戶或同行經常從Pinterest或Instagram「獲得」靈感來源，進而未經授權臨摹圖案。因為Blackdot試圖透過類似Roblox的「創作者經濟」（creator economy），讓刺青圖案可合法授權並獲得版稅，建立具保障的設計環境。
當然正如同機器帶給所有行業變革都會引起反彈，Blackdot的刺青機器亦是。反對者認為刺青不僅是一項交易——你付錢然後在皮膚上得到一幅漂亮的圖案，更是客戶與藝術家共同的旅程，由討論改圖與刺青當下所累積形塑的。
此外，Blackdot的價格其實並沒有比較便宜。起價約500美元，雖與人力刺青基本價格相當，但 NFT授權圖案高達一萬美元，也讓人懷疑其中是否反映了高額設備成本，甚至帶有市場炒作的成分。
目前，Blackdot的刺青機器已完成250個刺青，還有800人正在候補名單上——創辦人Pennington自己就刺了9個又去除了3個。
當刺青這般在我們想像中非常仰賴手藝與人情味的技藝，也能透過機器完成，甚至可拆分為線上購物的一部分，的確十分挑戰刺青愛好者與市場的接受度。
儘管這代表未來我看中海外的刺青師，可以不用飛到當地就擁有，但也不免讓我懷疑：如果少了那晚在海或市集太平洋海風的吹拂與人群的喧囂，我是否還會熱愛當初所刺下這隻有點醜又可愛的鴨子？
根據客戶回饋，Blackdot刺青機器刺青時的痛感比傳統刺青小，但部位限制仍是絕對的發展侷限，且要解決這侷限又將投入更多成本。（來源：Blackdot）
